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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报告】时间的穿行者——叶永青黄桷坪二十年

生活在历史

心路历程(节选3)

 

 1989年底到1990年初,我和王林、王毅在重庆热忠于谈论关于拒绝“理想”和“观念”的话题。在北京,我住在栗宪庭家那间曾经在潮流中车水马龙的客厅,如今这里人去屋空寂静的近乎凄清,我和老栗一整天一整天地闷坐着抽烟,听窗外悦耳的鸽哨回响,晚上我们和方力均、刘伟喝酒打发时光。那时,我被各种虚假的“理想”和“观念”累的喘不过气来,时刻期望轻松自如的状态,甚至在王朔和艺术市场那里看到文化前景。当我站在九十年代的历史分界线上,观望文化溃败的历史情景时,又感到无处着落的恐慌。确实,应该承认我没有摆脱八十年代的影响,在文化上依然怀有某种目标。尽管我们再三地谈论“89后艺术”、“后现代”,然而,我很快感到悲哀,我知道“89后艺术”没有真正知识分子活动的地盘。在那个精神突然休克的时刻,我继续摆弄毛笔和水墨,尝试用丙烯和综合材料作画,油画专业出身的我一直有水墨情结,虽然几年来我以油画材料创作的一些东西,受到朋友和一些批评家们的赞誉,但我清楚,这不过出于友谊和真诚的爱护(我从心里感激他们)。当我在许多场合,展览馆和画室看许多朋友的油画时,我想他们都是天生的油画家,而我不是。油画笔和油彩对我,总不如操作墨和水时那种自如和实在。

 对我来说,抑制的情感才是最激动人心的感情。成长的经历像一座座旅途经过的山谷,而艺术的历程使个人纯粹自语成为公共话语,当代文化的历史处境,促使我脱离个人的栖身之所而成为一个社会角色。艺术既存在于这种周遭的世间情感中,艺术家有无社稷世界、民族良知,已由他过去的知觉和记忆决定,潜伏在心底,隐喻的视形,无法由字面上的耍弄召唤呐喊而得来。文化关怀和指标下的创作容易成为联合阵线下的肌体潮流,文化宣言,画外的文化姿态。因此我只能认定,对周遭现实的把握,决定着我们的本质和行进的方向,从文化口号的宣泄中回来;从伦常的纠缠中抽身,从外面的风景回到内在的心源,进入通过每日生活而体会出属于自己的忧虑和安慰,厌恨和同情,悲哀和快乐、失望和期待,它才会显示一点亮光,使我们乍然悟到:原来艺术这样亲密!这样强烈动人!


  九十年代的中国情形,既令人欣赏,也令人沮丧,“泼皮、玩笑现实主义、政治波普”开始试图找回一种真实的历史感,但人们尚未开始解构,一切就自行解构了。这一切匆匆到来,我和众多的同代画家、批评家突然之间发现自己不再可能是一名思想的斗士,而仅仅是个没有敌手的堂•吉诃德。对付这个自行解构的时代——为使自己不会落到堂吉诃德那种可笑的命运我们要么重新寻找人文主义的传统,使自己回到个人的庇护所之中,要么与昨日还在对持、今日已经无所不在的大众文化携起手,共同面对复杂的当代现实、共同交流相互间的复杂情绪,在当代文化进程中为自己争得一块生存空间。


  这样,我们这辈人在文化上被注定要扮演尴尬的双重角色,一方面我们拒绝那些独断专论的“绝对真理”和不可能的“终极关怀”,另一方面我们同时不能忍受不负责任的,急功近利的,虚假的文化现状,试图拆除那些人为的思想障碍。我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无边的旷野,没有方位,没有目标,也没有道路。


  我开始了制作《大招帖》的工作,正如罗伯特•朗戈所说的一样:在对未来世界的展望中看不到希望,我开始回首过去以建筑一些依稀带有精神性或先验性的东西。在我个人经历中,文革大字报的记忆和今天商业的广告、招贴等视觉影象被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共通的,中国特有的流行文化的历史景观。当代传播媒介中也运作着一种新的生产意义的方式,即将历史瞬间的片断拼接为整体的方法。在现代中国被称为文化的东西,过去是政治套话和宣传画、政治形象,今天则主要是流行歌曲、卡拉OK、台球、电子游戏机、街头画摊、封面女郎、广告招贴画、模特儿表演、交谊舞大赛……这种流行文化在西方,纯粹到底以后,会形成一种本质性的文化形态。但在中国流行艺术和流行文化往往与官方的需要联系在一起,在我生存的现实中,最大的流行文化是政治、即便是在当下这种“下海市场运动”的滚滚红尘中,政治仍然以各种形式浸透在其中。现在人们对金钱的热情与昨天人们对政治的热情一样的,无非是对更迭的权力因素和趋同的价值标准的追求和盲从。这种流行文化出现的畸形状态是由中国的现实和每个个人的经历所决定的。


  当代艺术和当代文化一样,拒绝把理想主义的幻觉真实提前到现实的生存环境中,拒绝把艺术变成现实危机的逃避。由注重内心体验转向更关注当下现实的原因,是以为我并非生活在空中,而是生活在特定的社会环境里,这里存在各种问题和困扰,而我自身就是这种困扰的一个综合体。今天的艺术于八十年代后期相比较,虽然更贴近现实,但仍存在着更多浮夸以及新的急功近利,生效的焦虑随处可见。什么是我们艺术在今天这样的历史情境中的基本立场呢?


  在今天,前卫性的艺术精神再也不可能释出或恢复往昔艺术所追求的“人文精神”,我不断地听到那些一度是“新潮”或“前卫”的朋友,再三的表示要重新寻找我们时代的人文主义精神,寻找真实的“我们自己”,可是,这一切表述都含糊其辞,并且又如何付诸实践呢?


  说实话,在我印象中美术界一直有一种江湖气息,充满恩恩怨怨。既不停地自我更新,亦深存着互相的同化和腐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风口浪尖话题下,总是传染一大批流行性感冒者。在每次潮流过程中,阐释者总试图说明历史就此走到了尽头,然而历史从未走到尽头,艺术家不应扮演预言家的角色,仅作一名艺术家就够难了。在今天潮流化对个体特殊性的腐蚀中,人们以前太相信流行的政治神话化和文化神话,如今又屈从于目前的商业神话。昨天是过分虚幻的乌托邦,今天事实上的悲观主义预言,或关于潮流兴衰以及起源、终止的预言,这些预言一再被批评和别有用心者所重复,热衷于此道的人往往是宗教狂或对生活灰心丧气的人——他们要么装腔作势,自寻烦恼,要么哗众取宠,以自我贬低而自豪,因堕落行为而自负。所以这一切,构成不负责任的、放任自流的、互相欺骗的、见利忘义的文化垃圾。


  在中国近十余年风雨飘摇的艺术思潮中,我是见证人、在场者和身不由己的参与者,我曾写过“你无法逃脱你生命的主题。”昨天虽已消逝,过去的文化亦已死去,而内心的体验从昨天的日子走过来,却仍在我的体内跳动。人的思想与情感,如果没有昨天,今天仍是空白一片,我的精神无法在今天突然摆脱过去,像自己所愿望的那样成长,那么,昨天还是存在的,它存在于我们感觉之中,无数个昨天的叠加,不仅使我的外貌,更使我的精神世界脱胎换骨。对我来说,艺术不是追求世间功利的武器,也不是偶然的幻想——这是我所洞悉的一个有天真和和智慧的特殊的结合物所构成的世界。当我说“天真”这个词时,当然我并没有想到幼稚、平庸或做作的粗俗,我把天真理解成为一种新颖的感受能力,一种直感和内在的力量。生活中每一处平凡的实存才是艺术生命自我更新的摇篮。真正的人文感动,可以称为明澄朗照的思想唯有在摩肩接踵的人群和潮流相反的地方出现,艺术是生命的过程,就像昆德拉借用兰波的这句话:“艺术在别处”。它存在于与人群流向相反的地方,它忠实地汇录着人在变革着的世界的内心感觉,这永远存在于追求未知事物,乐于接受意外事物的需求之中。


  作为人的光荣和惩罚——像在伊甸园偷吃禁果的含义一样,我无法停止在未知中迈向自己的心路的历程。

(叶永青1993年8月于昆明)


 

90年代,何森,张晓刚,杜峡,陈文波,赵能智在黄桷坪慢慢的聚集起了后来的黄飘

 

 

冰床,装置,1994年

 

 

大招贴-4,丝绸网印综合材料,220X90CM,1993年

大招贴,布面综合材料,2000X180CM,1992年

 

 

叶永青制作大招贴

 

 

中国经验展现场-大招贴和马王堆装置,1993年,成都,四川省美术馆

 

 

 

冬天的九个鸟笼,丝绸网印综合材料装置,1996年,高300CMX9个

 

 

叶永青布置冬天的九个鸟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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