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艺术网:谢谢方老师接受99艺术网的采访,因为这次展览是在意大利都灵,我也听到像GAM美术馆的馆长,范迪安馆长都说到你们之前有过很多的沟通,我想了解一下您和您的团队在这个展览过程当中都做了哪些工作?
方力钧:像这样一个规模的展览肯定是工作量是非常大的,从一开始确定这个项目到考虑这个项目的这些主题、细节、空间和这些收藏家们去谈借这些作品,也包括出画册,也包括展览的费用,和各自承担的责任,在这个展览过程当中其实还有很多的变化,你看我们展览开幕式的时候人员的变化就知道,其实过程里边变化是非常大的。所以我自己其实是很舒服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但是包括范馆长,还有品画廊,再有一些收藏家,我的工作室、画廊团队,他们比较辛苦。
99艺术网:您最近几年一直在做文献展花费了很多的心血,而且在国内做了一个高校的巡展,这次是您新的作品,您觉得在文献展那样一个梳理过程当中,包括到现在,有没有一个创作上的一种变化?
方力钧:其实这是一个经常会出现的话题,这个变化就看怎么说,因为季节不同,所以你能够吃的这些蔬菜也不一样,所以你可能消化系统,你的排泄系统,其他的反应也不一样,可能导致你的大便、小便也不一样,它的关系是这样的。其实它的道理是没变的,都是这样的一个关系下来的,但是具体到环境和艺术家的作品,肯定是变化的,因为整个环境、整个时代和你面对的问题是不一样。所以,这个不是艺术家自己变,而是艺术家不得不变,否则你就不成立了。从艺术家和社会,和他作品之间的关系来说,其实是一直不变的。
99艺术网:我们看到这次这些新的作品尺幅是非常大的,但是细节是非常多的,是不是意味着您对社会包括对生命的观察是不是有了跟以前很不一样的一个新的角度?
方力钧:其实对于我来讲做艺术不是一个画张三李四,或者画萝卜白菜这样的一种像传统说法浊物的方式来画世界,因为世界太丰富了,不可能找到一个黄昏就画黄昏,是早晨三点半就画早晨三点半,雨天的三点半就是雨天的三点半,阴天的三点半是阴天的三点半,你用浊物的方式可能永远是没有头的,另外一段作为一个个体,你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面,可能你的喜悦和你的痛感到底存在的感觉是什么样子,这个是切身的,有的时候我们作为个体是很微小的,很微不足道的,虽然我们很微不足道,当你想如果要是你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的时候,突然嗓子里边扎了一根刺,或者说你嬉戏奔跑的时候,你的眼睛里边突然进了一粒沙子,即便是一个微薄的生命,它的痛感、它的喜悦都是刻骨铭心的,我们这个文化体系下面是极端的不重视个体的存在,到了现在,我们不只能够看到我们的传统文化,不只能够看到我们以前的儒家文化教我们的这些东西,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个世界上其他的文化体系,他们是一个个体,他们是怎么样生存,怎么样存在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我们去讨论或者说认真的去体会的一件事情。有了这样一个前提的时候,我们作为一个个体,好像我们突然之间变得很大了,你可以把你的个体放大一些,因为你的痛感就是整个人类或者至少是你的整个族群的大多数人的痛感,所以我觉得大就是大到,比如说人心,他们对人心是从具体的疼痛和喜悦里来的,其实你说的大到无限和小到细节,其实是一回事。说点儿脏话的话相当于你的口腔和肝门的关系是一样的,我们习惯于把口腔和肛门说成两件事情,其实是一件事情。
99艺术网:在看这个展览过程当中觉得这种紧张的力量还是挺强的,包括很多像有的作品当中那种很强烈的矛盾关系,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有这样的一种感受,方老师您在这方面是跟早期用一种虚无的、消解的、调侃的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是不是表示您现在对这些问题看得越来越有关一种普世的情怀呢?
方力钧:其实我觉得这个是完全个人化的,我觉得艺术家的创作是非常个人的,但是你的这个个人不可能是独立的个体,怎么说?天下万物不独生,没有只有你一个的道理,其实人和人之间更大的财富或者更大的前提是一个共同性,他是共性,所以艺术家只是说用差异性来捕捉共性,我们表现的是每一个艺术家的强烈的差异性,但是实际上我们去追求的是人类的一种共性,这样艺术才能够交流,但是平时我们可能有点儿不太讲这些问题,没有人探究这些,所以我们会误入歧途,以为艺术家的工作就仅仅是找这种差异性,如果仅仅是找差异性,否决了人的共性的平台的时候,其他所有的都不成立了,所以其实我的作品的主题基本上完全是我个人化的,因为我自己不想提前为我和别人去做一个隔阂,我就是我,别人就是别人,我觉得我跟别人是一样的。所以在我来讲是没有我和别人的这种区别的。
99艺术网:作为个体,您觉得您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从九十年代包括到现在,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你觉得个人的处境是怎么样的呢?
方力钧:这个就是我们感兴趣的话题,也是我痴迷的一个主题,它也是动态的,首先是动态、不确定的。另外一个它是有点儿像洋葱,但是比洋葱要复杂得多,剥了一层又一层的,你以为下面一层是里边,剥开外面又是外边,完全以人类的具体渺小能力有效,去分析或者说去讨论这样的话题,实际上是掉入了一种迷宫或者是沼泽地这样的,但是你不能够找到答案的过程当中,你才能够确定你个人的位置,就是说你找不到的这个东西,就是你的身份和位置。
99艺术网:您更强调很多的不确定性,包括地下一层,您说听最喜欢的作品就是一个小孩,周围也不是很舒服的一种环境,包括从色彩角度上来看,您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在创作当中不确定的因素反而会更多?
方力钧:不是我喜欢或者不喜欢不确定性,我很喜欢能够规定好了,把什么事情像我们书本里面或者是日常生活的语言里边,说我是一个诚信的人,我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或者说哪怕你说我是一个坏人,我是一个强盗,只要是说简单地给他一个规定,大家都按照这个形式这样去做事,但是这个世界没有这么简单,就像狼吃兔子是一样的,这个里边狼要吃兔子,兔子当然很可怜,但是狼窝里的狼崽也很可怜,它又不能吃草,所以这个里边,他的这种人和各种的关系,其实不是说你想能够规定就能够规定得了的,而且基本上大概人的所谓的痛苦,所谓的失败就是从规定来的,我们想好了一段文字,我们就希望把现实规定成文字一样,所以人就失败了,如果人不提前预设这种所谓的前提或者是规定的时候,大概人是无所谓失败的。
99艺术网:在您之前的文献展当中,文献更强调文本的解读,包括一些相关信息的解读,这次展览当中我们看到其实连标题都没有,扑面而来更多的是画面本身,您更希望观众从哪个角度来了解您?希不希望他们能来了解您?
方力钧:其实我不想通过作品有一个我像上帝一样的,给出一个答案来,我也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样的雄心,但是我的创作出发点是这个作品最好是有生命的,是动态的,因为对于我来讲本身也是这样,这种信息和知识来源是从四面八方来的,有的是你的亲身经历,亲身经历里边有的是你真的经历过,有的是你耳闻的或者说看到的,有的是从历史里来的,你可能从阅读,也可能是从真正的实地的观感里边来的,比如说你去殷墟的时候它既是历史,你看了当时博物馆里现场的时候又是现实,所以本身你的这些信息和知识来源就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所以你没有办法去规定,你说虽然我是高高兴兴的画的,但是我不能说我这幅作品是高兴的画,虽然我现在画画的时候状态是一个很悲哀、很不高兴的,但是我也不能说我的作品就是一个很悲哀的作品,这些作品创作时间又长,经历的过程里边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感受,有的时候你是一个色情狂,你老想着那些人你特别High的事情,有的时候你是一个拜金奴,你就老想着哗哗的天上掉馅饼,全都是财富堆积之类的,然后你把自己想象成英雄壮士,可以为了义气、为了朋友英勇赴死这样的,所以你的这种感情的积累也是很多的,所以没有办法把你的某一时或者是某一个片面的感情形容成整幅作品的状态,意识到这个大概在89年、88年的时候,意识到这个矛盾的时候,之后基本上作品是不太起名字的,基本上都是按照数字来的,所以这个理解来说,也是动态的,这个是从我创作的一方面,所谓的动态,其实从观众角度来讲,其实观众每个人的阅历、文化背景、他的经验是不一样的,他有的时候生理状态也是不一样的,所以他的精神状态、身体状态和他的背景,使他在不同的时间里边对作品有不同的理解或者是不同的人对这个作品有不同的理解,这个时候因为是一个艺术家必须面对的问题,所以我想艺术家与其先闭封自己,然后规定自己找某一种观众,我觉得不如开放自己,这样形成更广泛的可能性跟观众去交流。
99艺术网:您这个展览还会在国内展出吗?
方力钧:明年会在中国美术馆,这个展览中国美术馆和都灵美术馆联合办的。 |